提要:支付寶要收費了。“免費”,原本是支付寶與銀行、銀聯爭鋒時的神兵利器。可如今,“草根出身”的支付寶放下了自己絕活,“名門正派”的銀行卻與支付寶背道而馳,開始推出各種免費政策。
支付寶要收費了。
“免費”,原本是支付寶與銀行、銀聯爭鋒時的神兵利器。
可如今,“草根出身”的支付寶放下了自己絕活,“名門正派”的銀行卻與支付寶背道而馳,開始推出各種免費政策。
是否高舉免費大旗,只是雙方競爭的一個縮影。
過去的13年里,支付寶、銀聯、銀行之間,發生了太多合縱連橫的宮斗大戲。
從惺惺相惜,到劍拔弩張。所有的糾葛,起于利益,止于利益。
支付這個江湖,從未平靜。
1、江湖新秀
2003年,十月秋日的一個午后,淘寶網財務部的三名員工緊張地盯著電腦屏幕,對著一個Excel賬目表,一行行核對賬目。
這天,支付寶正式上線。
辦公司頗為簡陋,只有三臺電腦、一臺傳真機。這3名員工,也是從運營部臨時調配而來。
第一個月,支付寶上成功交易了30多筆,大概一萬多塊錢。
誰也沒有想到,這個需要人工核對Excel表格,會如一條“貪吃蛇”,一點點收集數據,最終成長為浩如煙海的龐大數據庫。
而他們也沒有想到,短短的十二年后,在淘寶建立的雙十一狂歡節中,支付寶一天的交易量,就將達到912.17億元。
此時的支付寶,初涉江湖,除了傳統意義上的支付功能以外,還充當了電商交易中的“信任中介”。
此時的銀行,正在面臨一場深刻的變革。
以工商銀行為例,一方面在向商業銀行轉型,一方面在推進網銀業務,焦急地尋找網上客戶。
因此,當支付寶團隊拜訪中國工商銀行杭州分行下屬的西湖支行時,銀行雖然對支付寶的未來半信半疑,但支付寶背后的淘寶,卻是一個能切實帶來現金流的優質客戶。
利益互補,合作很快達成,甚至為了能和支付寶合作順暢,工行還專門升級了系統。
銀行與支付寶“一拍即合”。
兩人正在濃情蜜意之時,一個不速之客闖入——銀聯。
此刻,銀聯正在做的事情,是“銀行卡的聯網通用”,本質上與支付寶業務有沖突。
因此,支付寶一出現,就和銀聯有些劍拔弩張。
2、“天下武功唯快不破”
2004年的一天,馬云主動找到了銀聯。
馬云當時的想法是,只要通過銀聯,便能打通所有銀行渠道,省去他們一家家談判的功夫。
但交流了半個小時,雙方便客套地表示“再約”。
是銀聯傲慢嗎?并不是。
事實是,當年的銀聯,生澀稚嫩,雖很快建立了第一代銀行卡跨行交易清算系統,但只在線下通用,在線上,并沒有實現與銀行間的聯動。
這意味著,囿于技術原因,雙方合作失敗。
據報道,在一兩個月后,當時的中國銀聯高層又主動向ChinaPay負責人問及此事,后者回復:“馬云似乎要自己干了吧。”
支付寶已迫不及待。捷徑探索失敗,馬云便率隊,一家一家銀行去啃。
也就是這一年,支付寶從淘寶網拆分,擁有了自己獨立的網站、運營公司,隨后,開始了自己在線上支付領域的狂奔猛進。
馬云稱,2005年,是中國電子商務的安全支付年。
此后,支付寶開始在通往牛逼的道路上,一路狂奔。
當年2月,支付寶推出全額賠付制度,隨后與多家銀行和VISA達成戰略合作協議,向淘寶外謀求拓展。
2009年,支付寶推出“整合生活資源”戰略,打造水電煤繳費、信用卡還款、繳納罰款、學費、行政類繳費以及網絡捐贈等多項服務,全年交易額2871億人民幣。
2010年底,支付寶用戶突破5.5億,除了淘寶和阿里巴巴,外部商家已超過46萬。
從淘寶的一款附屬工具,爬到線上支付的霸主地位,支付寶僅用了八年時間。
“支付寶成功的關鍵,是抓住了場景”,蘇寧金融研究院互聯網金融研究中心主任薛洪言認為,在線上做支付,關鍵在于拓展場景。
而支付寶,正是一直在迅速而機敏地尋找任何能扎根的場景,從而抓住了互聯網支付興起的這波機遇。
不過,在支付收割線上場景的同時,馬云也有顧慮:支付寶,實際上是在灰色領域游走,非法集資的陰霾不散。
這種恐慌,在第三方支付領域蔓延,體量越大,恐慌越重。
支付寶在2010年,積壓了100多億資金。
馬云曾對外表示,“阿里巴巴能讓我睡著覺,淘寶也能讓我睡著覺,支付寶讓我成天睡不著覺,因為隨時可能讓我進監獄”。
好在,監管層對第三方支付,持支持的態度。2011年5月,下發了第一批牌照,支付寶位列其中。
支付寶顧慮解除了,有人卻開始緊張了。
銀聯,默默看支付寶出生、崛起、自成一派。
薛洪言介紹,對接多家銀行后,支付寶“就像商場收銀臺,pos機可支持所有銀行的銀行卡”。
這實際上,已與銀聯的作用極為相似。
支付寶與銀行的你儂我儂的合作,實際上就在繞開銀聯,堂而皇之地瓜分銀聯收益。
2011年,銀聯剛建立網上無卡交易處理平臺;但支付寶已獲牌照,一騎絕塵。
慢悠悠的銀聯,在線上,對于快速、狼性的支付寶,毫無招架之力。
3、高手對招
在支付寶收割線上場景時,銀聯在費勁心血的培育線下市場。
數據顯示,截止2012年,銀聯在全國300多個城市,設立了36萬個“銀聯便民支付點”。
與此同時,在線上舞得風生水起的支付寶,意猶未盡地將目光投向線下——銀聯的大本營。
兩大高手對決,一觸即發,整個支付市場神經都緊繃起來。
2012年,是第一次論劍。
支付寶以貨到付款為切入點,推出了線下的物流POS支付方案。
和線上模式類似:支付寶與銀行直連,繞開銀聯。
但僅一年時間后,支付寶用一句曖昧的“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”,宣布停止pos機業務。
后來,據《南方都市報》報道,上海銀行因將收單機構號借給支付寶使用,收到銀聯開出的高達2000-3000萬元的罰款。
雖然上海銀行并沒有真正交出罰款,銀聯也沒有正面回應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對于支付寶蠶食線下支付領域的舉動,銀聯方反應激烈。
支付寶暫時偃旗息鼓。
2014年至今,是第二次論劍。
POS機被禁,支付寶等第三方支付推出了二維碼掃碼支付方式。
這一年,被譽為支付寶發力掃碼支付的元年。即使一度因“安全隱患”問題,被央行叫停,卻依然斷斷續續推進著。
而銀聯為了對抗掃碼支付便捷的用戶體驗,也推出了自己的“云閃付”,主推方便快捷的支付體驗。
今年7月,央行轉變對二維碼支付態度。有了政策支持,支付寶如虎添翼,推出各種優惠政策,發力線下場景。
在這一輪的對抗中,支付寶有著龐大有粘性的用戶,而銀聯則有強大的POS渠道優勢,鹿死誰手還未可知。
4、圍攻光明頂
在銀聯與第三方支付激戰正酣時機,銀行一直處在圍觀狀態。
薛洪言表示,“如果不考慮余額轉賬,所有的支付都是從一個銀行卡,到另一個銀行卡的過程。無論是第三方支付還是銀聯,都是離不開銀行的。”
銀行存貸匯三種業務,支付寶看似與“匯”有沖突。但實際上,銀行主要的業務是存貸,占八成左右。
這意味著,銀行是在“吃利差”:3%收錢,6%-10%放貸。因此,他們最關注的是如何獲得充足現金,尋覓優質貸款客戶。
一開始,支付寶作為一種工具,可以給銀行帶來現金流,銀行也樂意與支付寶合作。
但隨著支付寶體量越做越大,在與銀行談判中的地位也越來越強勢。
銀行與支付寶嫌隙漸生。
并且,銀行發現,支付寶等第三方支付平臺,獲得了最關鍵的用戶數據,漸漸成為真正的“信用體系”。
有了數據,圍繞支付,支付寶建立了整個金融生態:理財、借貸、消費。
一直磕著瓜子看著銀聯和支付寶打仗的銀行們,最終也被裹挾到戰亂中。
2013年,是中國互聯網金融元年,余額寶橫空出世。
這款由支付寶與天弘基金合作的貨幣基金,大受歡迎。一年后,規模近6000億,并刮起了互聯網理財風潮。
這股乍起的強風,不僅把名不見經傳的天弘基金送上行業第一寶座,也讓銀行感到刺骨寒冷。
在支付寶后,各種“寶寶類”產品頻出,隨著之后的P2P理財,銀行最重要的現金流被侵占。
而支付寶,也從一個支付工具,變成間接覆蓋整個存貸匯業務的金融巨頭。
“站在門口的野蠻人!”銀行如此形容他們,又急又氣。
工商銀行,是最早和支付寶合作的一批銀行,也是在2014年,第一批調低支付寶快捷支付的轉賬限額的銀行,理由是“保護用戶資金安全”。
面對突如其來的銀行的“刁難”,馬云高呼,“這是支付寶艱難,也是最光榮的時刻”。
但除了限額,銀行貌似也沒有其他辦法。
最讓銀行胸悶的是,余額寶的錢最終還是存在自己賬戶上,卻要付比之前高得多的利息。
吃利差的銀行突然被噎著了。
實際上,6000億的規模,并不能和銀行整體百萬億規模相比。
真正讓銀行膽顫的,是整個金融行業互聯網化趨勢,更擔心自己跟不上這個趨勢。
薛洪言認為,支付寶等第三方支付,就如一條闖入傳統金融行業的鯰魚。
第三方支付產品的創新,造成銀行業務流失,也使銀行開始反思,重視互聯網金融業務。
被敲了悶棍的銀行,展開自救:建立網絡銀行部、成立直銷銀行、手機銀行,搭建電子商務平臺等等。
最為保守的銀行,終于開始抬頭看天。
5、盤踞一方
支付寶與銀行、銀聯的沖突,就是互聯網金融與傳統金融的沖突。
互聯網金融吐槽傳統金融死板,傳統金融指責互聯網金融冒進。
有意思的是,雙方都在羨慕對方的“監管環境”。
互聯網金融因為監管滯后,不僅亂象叢生,且要不停猜測監管可能動態,羨慕政策明晰的傳統金融;傳統金融則認為,條條框框束縛了自己,嫉妒互聯網金融的“監管套利”。
在激烈交鋒的時期,支付寶和銀行、銀聯都有些激動。
冷靜下來后,雙方發現,在支付領域,依然有很多合作的可能。
首先,支付市場復雜而龐大,足夠合作開發。
其次,在一些領域上,支付寶和銀聯,還有更巨大的對手——國際的Visa、萬事達。
雙方對外發言時的措辭,變得緩和,從“叫板”,變為“合作”、“配合”。
支付寶與銀行、銀聯的13年混戰,用戶其實并沒有太多感知。盡管背后精彩得,就如一場宮斗大戲。
好在是,中國的支付格局初現,割據混戰暫停,各家掛出了止戰牌,盤踞一方。
當然,這場利益蛋糕的爭搶大戲,遠沒有到落幕之時。
有利益的地方,就有江湖。